稻场与星空

 原创    2020-09-03

很多年之后,我都清楚的记得那些躺在稻场的谷垛上看星汉灿烂的夜晚。

那是和现时一样的初秋的夜,一样的明月,不过那时的月亮似乎离的更近,早早的就挂在头顶,明亮的照的稻场像镜面一样反光。云没有几朵,风也懒懒的,送来淡淡的稻香。

稻场是一块不算很大的地方,平时堆放些稻草,很少打理以至于一年的很长时间里都长满了杂草。但到了8、9月份水稻即将收割时,这里却热闹非凡。一块稻场几家共用,几家人共同协作,先除掉杂草,捡去石子,将地整平,然后用耕牛拉着石滚来回碾压,待表面平整之后,还要浇上水,填上干净的新土,再次碾压。如此重复两三次,最后暴晒几天,直到稻场表面板结,平整结实才算完成。这个过程往往耗费几天时间,在那个缺少机器的年代,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。但大人们的脸上常常挂着喜悦:到了这个时候,付出了一年的辛劳就快有了收获。

稻场准备好之后,就是紧张的收割阶段了。农人是完全的看天吃饭的,特别是种水稻,对天气的要求极高,播种时要雨水充沛,而收割时下雨则是大忌。这个时候,大人们最关心的就是天气,每晚七点半之后的天气预报是必看的节目。如果预报近几天都是晴朗的,那么就要抓紧时间收割了。风调雨顺是事后的定义,收在仓库里谷子才能让人踏实。

对于那时七八岁的我来说,收割稻子的活计还不算太重,同时被好奇心驱使,在周末或放学后便跃跃欲试地加入到爸妈的行列中,一镰一镰将比我矮不了多少的稻株割倒。吹在田间的轻柔的风,夹着收割稻谷的“沙沙”声,就像能把人沉迷似的。锋利的稻叶偶尔在我的手臂上划一痕口子,水稻下面的蟾徐在稻株的扰动下笨拙的逃走。这些在我都不以为意了。

但孩子毕竟是孩子,干不了多久,我就嚷着累了要歇息,爸妈也不阻拦,嫌弃了几句就让我到稻场找伙伴们玩。对于孩子们来说,稻场宽敞平坦,是个绝好的乐园。几家的小孩子好容易又凑在了一起,女孩子跳绳、丢沙包,男孩子叨叨鸡、推铁环,还有跳房子、踢键子...打打闹闹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烦恼。

大人们要将割好的稻株捆成几人粗的捆,再用扁担挑到稻场,以家庭为单位在稻场边上垒成垛。这些事情繁重而琐碎,往往要忙到半夜。天黑之后,大人们催促孩子先回家,我因前次一个人睡怕的很,便同和我一样胆小的伙伴一起,决定留在稻场上等待大人一起回家。趁着大人们挑担未归,我们爬上高高的谷垛上。沉甸甸的谷穗压的谷垛稳重的很,站在上面除了有些挠人,并不担心有危险。站在谷垛上,四周蛙鸣的声音更加响亮。趁着月光,远远的能看见大人们挑担的影子。那影子骑在田梗上,摇摇晃晃,由远及近逐渐的清晰。到达稻场后,大人们便顺着梯子将稻捆卸在谷垛上,孩子们则手忙脚乱的帮忙协助把稻捆移动到合适的位置。稻捆放的位置时有讲究的,头尾交错依次摆放,这样谷垛才会平整。几个稻捆下来,谷垛又高了一层,

哪怕时间过去了这么多年,我还是觉得那段躺在在谷垛上仰望星空的时光是弥足珍贵的。头枕在谷穗上,心想着妈妈讲过的牛郎织女的故事,在无数颗闪耀的星光中寻找它们相会的痕迹。农村的夜,很容易看见横跨天际绵延的银河,想着在那么些地方,是否也有一样的懵懂的眼睛仰望着我们。宏观和广阔的宇宙,在我仰望注视时,变得愈加深不可测。

“卧看牵牛织女星”,这原本是多容易的事情,现在却在城市的灯光下变得奢侈。

人,不能缺失对星空的仰望,不能忘记年幼时关于未来的幻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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